王虎华：鲜活的运河-凯发一触即发

王虎华

运河是人类文明的重要创造，千百年来一直发挥着巨大功效。如今，堪称经济命脉的运河遍布全球，其中身为世界遗产的中国大运河，就有相当长的段落承担着举足轻重的运输使命。在我的记忆中，20年前有识之士呼吁申遗时，通过大运河扬州段的运输量约为9000万吨。而2022年这个数字已经上升为5亿吨，相当于大体与大运河平行的运输大动脉京沪高速公路的10倍。这些功名显赫的运河，当然可称之为活着的乃至生命力强劲的运河。此处要说的是，对于那些因为种种缘故而最终废弃，或为了有效保护而不得不禁航的运河，如何让它们的生命力得以显现与张扬呢?对此，在英国看运河，令我眼界大开之同时，亦脑洞大开。举两个例子。

著名的庞特基西斯特(pontcysyllte)水道桥，2009年被列为世界遗产。这座水道桥建成于1805年，它高高地耸立在迪伊河河谷之上，远远看去，壮阔而又纤细。水道桥墩高38米，是英国最长最高的水道桥。桥上的渡槽长307米，宽3.7米，深1.6米。肯定有人会怀疑这个宽度有没有弄错，运河行船的渡槽仅宽3.7米?是的，这样的渡槽，专门航行英国独有的“窄船”，当初这种窄船很多都是用马拉着走的，其运输成本要比陆路运输低得多。

到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，英国大多数运河被遗弃。那么，既然运输功能早已失去，庞特基西斯特水道桥岂不也要因废弃而终止生命了吗?事实却不是这样。在英国，诸多运河水道虽然不再运输煤炭和石灰之类的货物，却成为非常受欢迎的旅游目的地。庞特基西斯特水道桥，就是这样的旅游目的地之一。早在10多年前，它每年接待的游客就超过20万人。水道桥上的人行道很是狭窄，对面来人就要侧身相让。我去参观的时候不但寒风凛冽，而且疫情紧迫，然而桥上的游客仍是来来往往。更多的游客则热衷于乘船游览，运河旅游机构每年出船约1.5万次，还是无法完全满足游客乘船游览的需求。

自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以来，英国一直在努力恢复运河，并获得出人意料的成功。英国有多条古老的运河，河道中游船往来，成为独特的风景。说起来令人难以置信，如今英国运河上的船只，竟比商业鼎盛时期还要多。

反观我国的大运河，情景就很不乐观了。特别是像扬州的古运河段，被列入世界遗产后，全部商业运输船只一律禁航。尽管一直有发展旅游的意愿，但喊了多年，出了若干方案，也没有形成人们期盼的水上游热度，令人不免着急。

另一个例子是位于大曼彻斯特的巴顿(barton)摇摆渡槽。其最大的特点在于，它是可移动的通航渡槽，而且是第一座也是唯一一座转向渡槽。巴顿摇摆渡槽“携带”着布里奇沃特运河，横跨曼彻斯特大运河，实现两条运河的立体交会。当曼彻斯特大运河内有大型船只需要通过时，这座重1450吨、长100米的铁槽就会旋转90度，固定在一个特意修建的小岛的支点上，使布里奇沃特运河暂时中断，让开空间，等大船通过后，渡槽再转回原位，恢复自己水道的通航。

令人惊叹的是，巴顿摇摆渡槽于1894年建成开放，已有130年历史，却直至今天仍在正常使用。为了解决陆路交通问题，在离运河渡槽不远处，又建了一座同样能够旋转的公路桥。我到达渡槽旁边时，正好看到水陆两座桥体都在徐徐旋转，不一会儿就转至与下面的曼彻斯特大运河平行的位置。一艘大型游轮立即从大运河中开了过去，船上的游客兴高采烈，还有人向我们热情地挥手致意。船过以后，渡槽与公路桥又转至原位，航船缓缓过槽，汽车穿梭过桥。这就是这座水道桥的迷人之处，不但实用，还成为一处绝妙景观。

细看渡槽，模样相当陈旧，毕竟它已130岁高龄了，很多地方的油漆已斑驳脱落，却并不影响它依旧在岗位上忠诚履职。渡槽的外观带有浓厚的工业设计韵味，与旁边的红色砖瓦建筑相组合，显露出浓郁的英式风情。向下俯瞰，柔和坚固的水道桥，沉淀厚重的红色塔房，郁郁葱葱的树木，深蓝宁静的河水，参差错落的房屋，一切的一切，组合成一幅美丽的画卷。

我几乎立即就联想到了扬州的老通扬桥。那座始建于1935年的桥，是扬州古运河上的第一座桥，也是当时扬州地区最大的公路桥，因其结构新颖，曾轰动一时。

当时，七省公路网中的重要省道之一浦(口)启(东)公路筑到扬州城南，被古运河挡住去路，必须架桥。经过方案比较，最终建造的这座桥被桥梁专家茅以升称为平旋开启式活动桥，简称“开合桥”。它可开可合，合时桥上走车，开时桥下行船，水陆两便。老通扬桥采用了平旋式开合，即把两孔桥联在一起，在两孔之间的桥墩上安装机器，使这两孔桥围绕桥墩，可在水面上旋90度，与桥的原来方向垂直，让出水道供船只航行。1967年，为造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新桥，那座开合式通扬桥被拆除，踪影全无，只留下一些模糊泛黄的照片。

我想，就扬州而言，无论是从何种角度考虑，面对那些不再发挥航运功能的运河遗产段落，如何恢复其旺盛生命力，成为鲜活的河流，还有很多问题需要探讨，还有很长很难的路要走。

作者简介：

长期担任文史资料编辑，曾任扬州市政协文史委主任近20年，主编及撰著书籍多种。业余从事文学创作，有作品集《良宵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