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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 坚
是的,自从店里招了晓芸当服务员,成了妻子最得力的助手,我真的成了一个多余的人。妻子把一天三顿烧饭送饭的任务交给我,一个三十出头的精壮汉子居然沦落为一名伙夫,让我憋屈不已。为打发无聊时间,我成了租书店的常客,无论文史哲,逮到就读;我到湾头镇废钢材市场淘得一副生满黄锈的大号哑铃,另有两只“东风-12”柴油机飞轮,用钢管串起来制成杠铃,刻苦撸铁,把自己练得肌肉暴突,宛若一尊铁塔,走在通往市场熙攘逼仄的菜市小巷中,居然有人误以为是江湖“好佬”。在次年暮春,我从一位不谙生意门道的扬州人手上转让过来三节服装柜台,重新做起了生意,获得了久违的自主赚钱的成就感。服装柜台和服装门面的货品是不一样的,前者多走时尚、精品路线,后者则是面向普通人群的大通货,幸好我这人天生只愿意跟普通人群打交道,我做得很欢,如鱼得水。
一晃到了1997年春天,曲江市场内部改造,把我的三节柜台置换成一间9平米的门面房。为了获得生意保证,妻子在同行介绍下,又招了一个家乡女孩爱华到我店中当服务员,小姑娘细心乖巧,和我搭档很是默契。爱华和晓芸同龄,我把小厨房重新装修了一下,干净又温馨,成了两个女孩的宿舍,我也得以和妻子回归同榻状态。
我所租住的城东乡沙口村杨庄组,据说二三十年前这儿还是一片田畴,只有十几户人家,全不似眼下这密密匝匝的民居,而村民们也已经不再种地,城市的扩张让他们改变了身份甚至固有的生活方式。自从曲江招商市场在这里安落,惹得天南地北的商户如蜂似蝶,纷至沓来。每当黄昏过后,从市场打烊回来的商贾和雇工挤满小街窄巷,稀奇古怪的方言俚语使人如闻天书,本土扬州白话湮没其间,使人联想起“喧宾夺主”这个成语来。
我家的生意真正走上了正轨。生意好做,也有倦怠的时候,盛夏燠热,我偶尔把铺面交给爱华,回村里出租屋困个午觉。小睡之后,神清气爽,再往店里晃荡。栖处距市场只有两支箭的脚程,我偏舍近求远,在曲如盘丝的弄巷里逶迤前行。白天这儿是很静的,寻常巷陌,市井人家,安谧的气氛会让人收敛起一颗狂野之心,回归人之本性。看楝树底下闲坐唠叨的白发阿婆,青衣黑裤,古风遗存;看一枝凌霄探出人家的院墙,有蜜蜂彩蝶恣情翩飞在花蕊之间,心里就没来由热了、湿了,思绪被扯得很远。我是个有忧伤气质的人,外表粗犷内心却敏感柔软,总觉得有一种深沉的声音在遥远处呼唤着我——我在冥冥之中等待着……
作者简介:
中国作协会员,著名畅销书作家。著有长篇小说《元红》《青果》《黄花》《爱是心中的蔷薇》《火苗》《运河逐梦》等。
来源:扬州网